《翻轉首爾》那些首爾觀光背後不為人知的風景

 去韓國第三次，直到今年才去首爾，一方面是因為恐懼物價偏高，一方面聽聞首爾的人並不友善。幾經躊躇之下還是覺得要去首都看看風景，而做為解封後前幾個去的亞洲城市，首爾並沒有讓我失望，涵蓋著人文、自然、古蹟的景點讓我目不暇給。一如往常，觀光客總是看到最城市最光鮮亮麗的一面，直到翻開這本《翻轉首爾》我才知道風光的城市下面藏了不少黑暗面，而翻閱時內心突然產生一種「原來還有發生過這樣的事」的感受。

1.北村巡禮: 傳統的去留

作為一個暫時的旅人，首先會把目光放在最有名的觀光客景點，而「北村韓屋村」正是這樣著名的景點。坐落於昌德宮與景福宮的中間，北村曾經是貴族居住的區域，當時氣派的瓦房彷彿仍在眼前。1920年左右，近代首爾慢慢將重心移往南村，人口急遽的增加，導致住宅供給失衡，此時必須解決十萬火急的居住問題。 於是北村一代進行韓屋整修工程，分割土地來大量供應新式韓屋，現在在北村的韓屋便是當時留下來的產物。

Photo by Y K on Unsplash

當1980年間首爾人口再次移向江南區域，韓屋的保存變成了大問題，基於保存文化財產的理由，政府希望北村韓屋保留下來，但隨著韓屋逐漸腐朽、結構不良而造成死傷，居民希望韓屋都更重建成現代建築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大批韓屋一夕之前遭到拆除剷平，直到後期居民才有意識到要保存北村文化，而政府才開始進行各項修繕、打造北村韓屋村的政策。

如今，北村韓屋村成了熱門景點，然而當地居民並未受益於觀光客熱潮，除了飆漲的租金限制當地的商業買賣活動，觀光客帶來的汙染與噪音更引發居民強烈的抗爭。政府到底想要保存住甚麼? 現在的北村有人流，但犧牲了原本居民的利益，造成空屋越來越多，到後來也許北村只剩下韓屋空殼，這是保存文化的初衷嗎?  我跟著大多數觀光客拍下北村韓屋撒滿陽光的照片，思緒正如同走在北村蜿蜒小道一樣，漸漸迷失方向。

2.江南巡禮: 慾望焦慮交織的黃金之地

離開首爾之後，我再仔細研讀《翻轉首爾》，我才知道原來江南在首爾的發展是如此重要篇章。也因為在閱讀過程中似乎看到台灣的縮影，雖然這趟旅行並沒有踏足首爾江南，我還是默默記錄下來並列入下次再訪清單。

韓戰過後人口增加，江北地區土地已達飽和，韓國政府開始規劃江南大片「重劃地」，從一片農地、果園開始，朴正熙政府制定了2000萬坪的「南首爾開發計畫」，祭出一連串優惠，使民間建設公司進入市場。短短20年間，江南就從空蕩蕩的農地果園，在熱錢與資本力量中搖身一變充滿著建築物與人群。 江南的發展一開始如同其他地區，租金比其他地區低，地價剛起漲時期吸引了一些藝術工作移居此地，後來隨著商圈越來越擴展，租金地價也都水漲船高，移居來的工作者、餐廳、店家開始在夾縫中生存，作者稱這裡為「資本主義和慾望在此各取所好」。

現今的江南站周邊地價與租金已然望塵莫及，各項服務與商品也都所費不貲，在這樣的前提下，作者觀察到江南充斥整形業者，主要販賣了韓國、甚至世界各地的女性對容貌焦慮。也許是因為這樣的焦慮太過強烈，社會充斥著女性容貌就代表的未來的權力(不管事業或家庭)，江南的整形業者們就像一種信仰，救贖了女性們的焦慮，甚至有「父母生我養我，院長打造我」的廣告出現，這樣的救贖帶來的驚人消費力，也支撐著江南高額的租金與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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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南另一端的「大峙洞」，販賣另一種焦慮:「教育」。晚間九點車潮湧入大峙洞，往來各地的家長接送孩子來這補習，即使到午夜，車潮依然擁擠。首爾家長將大峙洞視為教育首屈一指的地區，因為大峙洞補習班的「升學率」超高，1000名錄取首爾大學的學生約有200名來大峙洞，這樣的升學率讓家長為之瘋狂。大峙洞除了量身製作的應考策略，還有各種搭配升學的評分項目(像是才藝表現之類)也作足準備，因此再努力也要把小孩送進去。大峙洞的地位讓我彷彿看見台灣競爭的教育體制，補習至深夜那種緊繃，無止盡的學習壓力，還有拚死也要買在學區地段，不想落人後的家長...，每個台灣人都有那種共同升學壓力的回憶，大峙洞彷彿像一面鏡子，在這裡，看到了我們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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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江南，最引人注目的旅遊景點便是樂天樂園與樂天世界塔了，仔細閱讀才知道，樂天世界塔是個非常有爭議的建築物，前前後後花了近30年才完成。原來這是一座樂天不惜把土地空置21年，也要想辦法獲取建築許可的地標，因為地理位置十分靠近首爾機場，如果樂天世界塔建成，那麼所有飛機都必須繞道而行，也會增加發生事故的風險，直到2009年的韓國總理李明博積極主導之下才放行。然而，建造樂天世界塔不單單只是商業動機而已，為了輿論而處理周邊交通跟機場安全，樂天後續花費不少費用，以收益率來看或許不算一個非常賺錢的投資; 但世界塔尖聳入雲的政治意涵代表著這裡就是樂天的神殿，展示樂天無可取代而尖聳入雲的權力，而周邊完整串聯的樂天商圈，讓人有種走不出樂天的錯覺，更讓人深刻體會到韓國財閥的力量。

江南，是慾望之鏡、資金之地，而走進江南，是認識首爾近代不可或缺的一段旅程。

3.其他: 景福宮、龍山、清溪川

持續翻閱其他章節，我自己感受持續有揭開韓國各種歷史的踩點感。首爾熱門景點「景福宮」曾經被日本人拆毀，並在中間興建朝鮮總督府，代表日本統治權力，韓國人看到景福宮，或許會聯想起他們對日本的複雜情結，即使景福宮後來復原了，但日本帝國的陰影仍深存於韓國人心中。

「龍山」則是美軍基地所在的區域，附近的梨泰院也因為美軍進駐的關係，漸漸發展成多元藝文文化區域。以美軍為主要客源的性產業也在此地急速成長，與此同時也發生多起美軍毆打女性的案例，甚至有26歲女性被美軍虐待致死的恐怖案件，激起對駐韓美軍的不滿。韓國國內雖不乏反美情緒，但多年來韓國與美國的同盟利益關係，政府利用了基地村的女性當作兩國的潤滑劑，對美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龍山正是這段悲慘歷史之見證之地。

「清溪川」是韓國有名的汙染河川復原工程，走過清溪川三公里的路程，也同時漫步走過首爾的繁華: 光化門、南大門、鍾路，咖啡館酒館，各式各樣的首爾人們，很難想像眼前的河川在過往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汙染之河。清溪川曾是城市汙水與廢氣物聚集之地，也是低收入戶聚集被認為首爾具代表性的貧民窟，1960年代時政府因為興建覆蓋在清溪川上方的清溪高架道路，也使清溪川周邊的環境獲得改善。但好景不常，30年後清溪高架道路結構開始老舊，下面河川汙染物也重新開始堆積，臭氣沖天。當時的首爾市場李明博出現了，以復原清溪川為主打政見，快刀斬亂麻的在兩年內拆除高架道路、前後投入3000億韓元、70萬人力，讓清溪川周圍的髒亂、安全疑慮、吵雜全部消失一空。李明博如英雄般拯救清溪川，看似振奮人心的整治，背後卻也有無數悲傷的故事: 店家被迫遷走而另找出路、形同被驅逐的附近居民....，走在清溪川，人來人往歡樂的談笑聲已經蓋過一切，往來的觀光者誰也看不見這些曾經被犧牲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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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首爾與我

首爾行結束之後，我一直在思考這趟旅行的細節，在首爾，最強烈的感受就是節奏很快。路人走路很快、司機開車很快，店家收菜很快，每個首爾人的背後都彷彿有隻無名手，推著他們前進。為什麼首爾人壓力這麼大？我實在無法理解，隱隱約約，感覺到社會那隱形的枷鎖，進逼著人們不得不趕快競爭往前。在北村，徒步觀光旅行的導遊速速帶我們走過所有北村的路，而我已經快要遺忘那偶爾停留下來看到的北村房屋傳統房屋美麗的片段。在昌德宮，世界文化遺產之美深鎖在深秋，連遊客都想要快速遊覽；在清溪川，三三兩兩的結伴人們快速走過沿途風景，彷彿只有我與身邊偶爾的觀光客，想要對抗這社會緊張氛圍。

直到完整閱讀完《翻轉首爾》，我才能稍為了解這些景點背後的故事，然後再想起過去閱讀的韓國小說《82年生金智英》、《便利店人間》等書，韓國社會的壓力來源漸漸浮出腦海。看了韓國，想到台灣，同樣身為亞洲四小龍的兩個國家，常常都能找到各種相似點。這趟首爾之行收穫良多，不論在旅遊層面或者知識層面，我想距離下次相見不會太久了。